第42章 第 42 章_男主提前黑化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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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第 42 章

  第四十二章

  祝仪不假思索道,“我当然想让他活了。”

  谢年舟把玩茶盏动作微顿,目光落在祝仪脸上。

  茶盏里茶见了底,祝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,茶是驿馆用来招待州牧郡守们茶,算不得好,祝仪不大喜欢,略喝两口便放下了,“永和县主承诺向邺城提供粮草,若有了粮草,邺城便有了自保之力,何至于处处受天子掣肘?”

  “只是为了粮草?”

  谢年舟眉梢轻挑。

  “那当然了,不是为了粮草,还能是为了什么?”

  祝仪奇怪看了一眼谢年舟,“为了与林景明说了几句话交情?别开玩笑了,我满打满算不过与他说了三句话,三句话,便让我来寻你办事?那他话也太贵了些。”

  谢年舟莞尔,“阿姐来寻我,只是因为林家给东西足?”

  “唔,看来我在阿姐心里,却是林家给粮草更贵重,若是不然,阿姐也不会为了些粮草来寻我。”

  “你又闹我。”

  祝仪推了一下谢年舟胳膊,嗔道:“没有林家给粮草我也要寻你,我们说好要一起逛洛阳夜景。”

  此时已是盛夏,天气热,衣衫薄,隔着薄薄布料,谢年舟清楚感觉到落在自己胳膊上手指温度,他幼年之际险些丧命,虽然勉强活了下来,但自此之后体质便与旁人大不相同,温度比寻常人低上一些,祝仪手指落在他胳膊上,微微有些发烫,很舒服。

  他垂眸去看祝仪手,大抵是因为入京之后没有再骑马,她指甲长得比以前长了些,染着时下正流行凤仙花,鲜红颜色涂在指甲上,更显得手指欺霜傲雪,细白如玉,于摇曳烛火下泛着细腻温柔光。

  而现在,那双玉似手正握着他胳膊。

  谢年舟抿了下唇,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痒。

  谢年舟移开视线。

  天边皎月高悬。

  “阿姐想现在去看夜景?”

  谢年舟垂眸饮着茶,茶水有些凉,凉茶入肚,心里莫名燥热似乎好了不少,饮完茶他抬起头,看着祝仪笑了一下,“今夜怕是不行,这几日要有大事发生,洛阳要宵禁了。”

  “要有大事发生?”

  虽不能去看洛京夜景,祝仪倒也不觉得扫兴,她看了眼窗外,窗外无人,她便收回目光,看了又看谢年舟,忍不住低声问道:“你要对天子下手了?”

  谢年舟轻摇头,与祝仪谨慎相比,他显得很随意,像是丝毫不担心自己话会被别人听到一般,平静开了口,“天子树敌良多,何须我亲自动手?”

  “宠妾灭妻,废长立幼,任人唯亲,不辨忠良,而今竟想同时对郡守与世家下手,我是该说他蠢,还是说他天真?”

  谢年舟讥讽一笑,“他所做事,无一不是身处高位大忌,纵然有帝王之才,却也不是如此来行事。”

  “我本以为大徽会在他死后才乱,如今看来,倒是我高估他了。”

  祝仪心中一动,“你意思是皇后与太子会提前动手?”

  “他们若是如此行事,我倒还会高看他们一眼,可惜咱们这位皇后是个摆设,太子更是不及天子十分之一。”

  谢年舟摇头,“我入宫数月,与太子打过几次交道,此人堪称朽木,接触了太子,我方明白天子为何一定要废长立幼,我若为天子,也一样容不得他。”

  这话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祝仪呼吸一紧,手指无意识攥了下谢年舟胳膊,“你若为天子,可如天子一般,对世家州牧下手?”

  落在自己胳膊上手指微微一紧,谢年舟眸光一转,去看祝仪手指,细白如玉手指紧紧攥着他胳膊,显然是有些紧张。

  “我会。”

  谢年舟看着祝仪手指道:“天子并非昏聩,所做之事也并非错误,是他不识忠良,不辨忠奸,在错误时间做了正确事,难免会落到如今众叛亲离下场。”

  攥着谢年舟胳膊手指慢慢松开。

  谢年舟眉头微动,伸手反握住祝仪想要收回手,“但是阿姐,我不是他,我知道谁对我好,更知道该如何回报对我好人。”

  “我若为帝,阿姐阿爹阿娘岂会只是一个二千石太守?阿姐表兄更是将相之才,他们做郡守州牧,未免太屈才。”

  祝仪呼吸一轻。

  这是谢年舟第一次毫无保留向她表达自己野心。

  什么宿卫禁卫,他不稀罕,他从来不是甘居人下人。

  金鳞岂是池中物?一遇风雨变化龙——不是最高位置谢年舟不要,他要,是九五之尊称孤道寡。

  这才是他目标。

  而关于她家未来,他也设想好了,她家不再是郡守牧州,而是御史大夫,是丞相,是大将军大司马,统领,自然也不会只有一个邺城,她家族未来,似乎一片光明。

  但是哪个天子在没有发迹之前不会拉拢人心?

  就连如今这一位,当初拉皇后家族一起举事说也是共坐江山,皇后家族永远为后,而今不过数十年,天子便要废后废太子,可见这些承诺全是糖衣炮弹,谁信了,谁便傻了。

  但现在她除了信他没有其他路可走,她太清楚自己家人实力,打仗可以,治理天下却不行,邺城一直缺衣少粮除却天子刻意打压外,与阿爹阿娘只知军事不通政务分不开,她家若是坐了江山,只怕还没有如今这位天子撑得久。

  可若是物色其他势力呢?

  一样是把自己命运交付在别人手中,不过是把赌谢年舟良心换成去赌一个陌生人良心,两者没有太大差别,甚至还不如谢年舟。

  毕竟她与谢年舟有旧时情分在,与旁人,那便说不好了。

  祝仪越发纠结。

  罢了,且走一步看一步,若真到了那种程度,她才不会坐以待毙。

  不会治理,那便学着去治理,她才不要砧板上鱼肉。

  想到这,祝仪心中大石头没了,她抬起头,笑看着谢年舟,“我自然是信你。”

  “小舟,你莫要辜负我信任。”

  若是辜负了,她必会一点一点讨回来。

  她才不是他心目中圣母白莲花。

  她是一朵会骗人感情更会利用人感情霸王花。

  大抵是她信任让谢年舟极为受用,谢年舟浅浅笑意转深,原本清冷眸色此时也变得深邃,“阿姐放心,我不会辜负阿姐信任。”

  “从来不会。”

  这样谢年舟似乎有些陌生,但似乎又颇为正常,他本就生了一张清冷禁欲脸,浅笑尚好,有一种冰雪初融惊艳感,若面上笑意太深,生人勿近清冷便成了让人一头栽进去便再也爬不出来深渊——一言蔽之,她更喜欢他浅笑。

  他现在笑,总让她生出一种他在不怀好意错觉来。

  祝仪又看了一眼谢年舟。

  此时谢年舟恢复了浅笑,那种心思深沉仿佛在筹谋着什么病态阴郁感完全消失了,取而代之是温和少年,淡然一笑如谪仙跌入了凡间。

  嗯,果然是她错觉。

  “你要记住你话,不能辜负我。”

  祝仪笑着收回手,见谢年舟茶盏里茶见了底,便给他斟上一杯茶,“对了,林家事情你准备怎么做?”

  “林家给报酬太高,若能让林景明活命,便救他一命吧。”

  “听阿姐。”

  谢年舟执起茶盏饮着茶,目光却盯着祝仪转,“天子意思很简单,杀鸡儆猴杀一儆百,他要是林家彻底臣服,以此来证明一件事——天下还是他天下。”

  “莫要瞧见九州群雄割据,便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,任你是百年世家,还是割据一方郡守,只要他想,顷刻间便能让你灰飞烟灭。”

  祝仪对这样结果丝毫不意外,只是她家与林家没什么不同,想起林家遭遇,便不免想到自身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,“那林家要吃些苦头了。”

  谢年舟莞尔,“林家若不吃些苦头,邺城如何丰衣足食?”

  “说起来,我也想向林家借些粮草,阿姐可替我转告永和县主,叫她多备上一些粮草,待时机到了,我人自会寻她。”

  “你也缺粮草?”

  祝仪有些奇怪,“你背靠陈郡谢家,居然也会缺粮草?”

  谢年舟摇头轻笑,“阿姐,狡兔尚且三窟,更何况你我?”

  祝仪瞬间明了——谢年舟在防着谢崧。

  可是为什么呢?

  谢家虽然重嫡庶,且内斗严重,但总归还是一家人,一家人利益是相通,谢年舟若是揭竿而起,谢崧难道还会断他粮草背刺他不成?

  祝仪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但这毕竟是谢年舟私事,更是他从不愿意提及事情,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儿去问这件事。

  祝仪收回思绪,侧目去看谢年舟。

  洛京昼夜温差大,谢年舟衣服却有些单薄,夜风自十字海棠式窗柩透过来,他长发便在肩头轻轻摇曳,怎么瞧怎么叫人心疼。

  没有父母孩子,谁会贴心提醒他添衣?

  祝仪叹了口气,顺手从屏风上取下自己新做鹤灰金线绣宝相花花纹披风,伸手递给谢年舟,“这件披风是新做,我还未穿过,颜色也不打眼,你且拿去穿了。”

  披风虽未穿过,却是一直放在祝仪房间,沾染了一些若有若无醉太平花香,谢年舟接在怀里,醉太平花香便萦绕在他鼻尖,让他下意识去瞧原本支着衣服花梨木屏风。

  屏风是驿馆使官们准备,不出错,也不出彩,谢年舟看了看,认真地觉得不如祝仪自己房间里好看。

 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,思绪便再也回不来了,他攥了攥手里披风,忽而觉得呼吸有些发紧。

  “快穿上吧。”

  祝仪笑着催促道:“外面起风了,你莫着了凉。”

  谢年舟眸色有一瞬幽深。

  不过他此时侧目看着屏风,自然不曾被祝仪察觉他眼底异样,他很快调整情绪,慢条斯理把披风系在自己肩上。

  “过几日我再寻阿姐。”

  谢年舟垂眸看着明显短自己一截披风,慢腾腾说道:“到那时,再将阿姐披风送还阿姐。”

  “不着急。”

  祝仪笑眯眯。

  谢年舟回到自己房间。

  房间里点着醉太平熏香,香味很淡,清幽怡人,他关上房门,手指捻着披风,闭目轻嗅着醉太平花香,忽而觉得自己方才似乎骗了祝仪—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,这件披风是祝仪送给他第一件衣服,他有些中意,不是那么想还祝仪。

  尤其是,当披风染了醉太平花香。

  谢年舟低低一笑,慢慢解开披风,“怎么办呢?阿姐。”

  “我真很中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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