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、月下独酌(十六)_悬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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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、月下独酌(十六)

  月下独酌(十六)

  阁楼内灯火猛跳,落下的影倏然变幻,杯盏在地砖上碎成片,狄杉和张琦同一时刻跪倒在地,痛苦地捂住胸口。

  “这是……咳咳咳!这是……怎么一回事?”张琦蜷缩在地,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,断断续续问着,每一次喘气,胸膛便如撕裂一般疼痛。

  “方、方才那道……那道雷!运、运转灵力,护心脉!”狄杉抬眼看向天边,咬牙切齿回答。他境界比张琦高,但情况好不到哪去,颤颤巍巍将手伸向乾坤袋,从里掏出一张符纸,捏了好几次才捏碎。

  轰隆——

  又是一道雷,伴着滂沱大雨落下,直砸室内二人心上。

  两个人再度喷血,整个口腔都被染红。

  一抹流光自符纸飞入漆黑雨夜,狄杉狼狈地喘了几声,忍痛道:“再撑一会儿、再撑一会儿……我父亲即刻便至。”

  “雷声、雷声传来方向是白华峰……”张琦扶着桌腿、强迫自己直起身、盘膝打坐,血红的眼瞪向天边,满目仇恨与怒火,“是那个沈倦……他、他利用阵法……”

  “都别说话了!”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,来人疾步入内,指一弹,将丹药送入两人口中,再送出两道气劲,点上狄杉与张琦二者胸前大穴,助他们护住心脉。

  恰在这时,第三道雷落下,此人袖袍一挥,不费吹灰之力接住。

  “多谢父亲。”

  “多谢狄峰主。”

  不过须臾,两人面上苍白略减,一口浊气吐出,言语终于不再有气无力。

  来者正是清云峰峰主狄秋,着一身雨过天青色道袍,衣摆无风自动,眼底尽是怒火:“区区低阶雷符,便伤你们至此,看来你们口中的沈倦,的确有几分真本事。不过,他的路仅限于此了,胆敢伤你,我会让他在这世上再无容身之地。”

  狄杉盘腿打坐,仰视对面的狄秋,语气里透着担忧:“他根骨优异,各峰都有意招揽。父亲,您身为清云峰峰主、御雷派长老,就这样将他赶出御雷派,面上过不去,还会与其他峰脉交恶。不若还是交给……”

  “依旧交给你处理?”狄秋反问他,并不抱以信心,继而话锋一转,偏头看向另一处,道:“渚青,你是我派刑堂执事,白华峰新弟子沈倦暗地残伤同门,险些夺去性命,是不是该交由刑堂处置?”

  一人凭空出现,对狄秋躬身一礼:“是,属下这就去将沈倦带至刑堂。”

  狄杉眼睛微微睁大:“父亲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  “江湖飞报的执笔者近日在我派做客,渚红,请他去刑堂一观。”狄秋继续吩咐藏身暗处的属下,然后才看回狄杉,说:“至于你二人,也去那边坐上片刻,指认他,好将人名正言顺地赶出御雷派。”

  张琦却有些着急:“可阵法还在沈倦院子里,那是我姑苏张家独门秘阵,他若说出来,刑堂的人定会去查证……”

  狄秋打断他:“阵法我亲自去处理。”

  “张兄,父亲亲自出手,你我根本无需担忧。”狄杉表情由阴转晴,冲张琦一笑,话语中满是信心,“且再调息片刻,我们一同去武梅峰。”

  白华峰,东侧至幽至寂之处,笼罩在厚重雨帘中的小院。

  一盏灯火照不亮整个屋室,沈见空白衣隐在昏暗之中,霜似的发幽光暗淌,悄寂无声。他透过半开的窗户,往外投去一瞥:“第三张雷符没打中,看来狄秋出手了。”

  沈倦仍身处九蛛吸灵阵中心,不过姿势由蹲改为了坐,阵法的光芒映亮他低敛眸眼,漆黑衣角在风里翩然起落,看着第三张符纸在指下化作灰烬消失,他笑了笑,“身为御雷派弟子,在门派里杀死同门,似乎的确不是件好事。”

  慢吞吞说完,沈倦掏出第四张雷符,刚要打出去,却感觉到什么,回头看向沈见空:“这个地方的灵气差不多快被阵法吸光了,可否请沈峰主出手一助?”

  沈见空剑指一划,阵法俄顷破碎,光芒回转至虚无,室内唯余一盏不住摇晃的烛火。

  窗外雨势沉,窗内沈见空的声音亦沉:“清云峰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。”

  “这要看沈峰主站在哪一边。”沈倦抬头,冲沈见空轻轻一笑,弯成小扇的眼眸里亮光闪闪,似乎带了点儿恳求和讨好。

  沈见空没说话。

  沈倦站起来,就着手上灯盏,将屋内灯烛一一点燃。晕黄光芒倾泻满室,沈倦执灯回身,继续望定沈见空,说时迟那时快,风声雨声之中,出现极其轻微的足音。

  “有人来了。”沈倦眼珠子一转,“估计是来带我走的。”

  话音落地,院子里传来敲门声。沈倦半垂下眸,搁置灯盏,理着衣袖往外走,和沈见空擦身而过时,道:“沈峰主,我们后会有期。”

  他这话音量很轻,语气亦低,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,狠狠挠了沈见空心尖一下。

  先前的伞被沈倦撑在廊上,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骨滚落,但廊外雨纷纷,落不尽滴不完。沈倦弯腰执起伞柄,正往阶下走,听见沈见空说:

  “清云峰会派人来,我等在这里。”

  沈倦弯着眼:“多谢沈峰主。”

  门外站了一个男人,一张冷脸,着御雷派武梅峰刑堂的服饰。

  渚青上下打量沈倦一番,道:“白华峰弟子沈倦,戕害同门未遂,如今人证物证俱在,跟我走一趟刑堂。”

  “好啊,不过这雨太大,沾湿了衣衫麻烦,劳烦使用传送符纸。”

  沈倦不犹豫亦不反驳,抬头看了眼天幕,目光自上而下,幽幽落在门外人身上,他笑得随意,语调更是散漫,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势很足。

  本打算不理会此言的渚青被这一眼看出怯意,下意识掏出传送符纸,捏碎时才反应过来,对方不过是个新入门没多少天的弟子,不由瞪眼。

  沈倦比狄杉、张琦等先到武梅峰,主事坐在刑堂内,手握惊堂木,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
  堂上不设座椅,沈倦从乾坤袖里掏出他那张布置华美的交椅,一撩衣摆坐进去。

  “你——放肆!”主事重重敲响惊堂木。同门相残事关重大,这人甚至妄图夺取对方性命,听说此事后,主事对沈倦的印象低到极点,眼下见得这人一副懒散模样,更是生出将此人直接赶出御雷派的心。

  “门规又没说,被告人不能自带座椅到刑堂上来。”沈倦安然笑道。

  主事大怒:“投机取巧!”

  沈倦想回他一句“谢谢夸奖”,但抬眼一看,他气得吹胡子瞪眼,思索一番,还是咽了回去。

  不多时,狄杉和张琦来到堂上。清云峰使役抬进来的,两人衣衫不换,胸口血迹斑斑,面上倒是没什么血色,一副受苦受难死里逃生的模样。

  咚——

  主事再度敲响惊堂木:“沈倦,你可知罪!”

  “哦?我何罪之有?”沈倦从话本里撩起眼皮,幽幽反问。

  “暗中残害同门,若非清云峰峰主及时赶到,你这两位同修已是了无生机!”主事震声道,“我劝你坦白从宽!”

  沈倦“唔”了声,似乎对审问没了兴趣,低下头,继续看手里的话本,同时慢条斯理问:“既然清云峰峰主及时赶到,为何不当场抓住我?”

  狄杉翻了个白眼,冷笑道:“呵,你用咒法伤我们,本人自然不必出现在现场!”

  “好巧。”沈倦“啧”了声。

  主事怒问:“巧什么巧?”

  沈倦看书一目十行,不过片刻,又翻了一页书,看完之后,才说:“今夜,也有人伤我。”

  主事冷声道:“口说无凭。”

  “原来主事也知口说无凭?”沈倦扬扬下颌,指向他旁边的两个人,“那你问问他们,可有证据证明,是我伤了他们?”

  站在狄杉、张琦二人身后的渚红上前一步,对主事执礼,条理分明道:

  “狄师弟和张师弟本在书艺阁内对饮,突然遭到惊雷袭击,若非清云峰独门丹药,心脉恐怕碎尽。”

  “诸位应当感觉得出,方才白华峰上有人使了雷符。使用符纸的沈倦与他们曾经有过口舌之争,今日更是在武斗场动过手,所以沈倦的作案动机很充分。”

  “不好意思,武斗场那场比试,在下略有耳闻,胜者好像是沈倦吧?”江湖飞报的执笔者单龄恰至此地,笑着替沈倦反驳,“沈倦若想杀狄公子,何不趁着比试下手?反正刀剑无眼,误伤误杀再正常不过,哪用如此弯弯绕绕,到了晚上暗地里搞动作。”

  谁都没想到单龄这个靠写报道博眼球的人会帮沈倦说话,眼见着主事要顺着这番话问点什么,狄杉抢白问:“沈倦,你可敢说,我与张琦的伤,不是你造成的?”

  沈倦终于抬头,歪着脑袋打量狄杉和张琦好半晌,没有否认:“好像确实是我造成的。”接着话锋一转,对狄杉张琦说:“不过,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。”

  张琦忙道:“陈主事,他承认了!你快些将他拿下!”

  刑堂主事并不听他差遣,沉眸盯了沈倦一阵,说:“你要问什么?”

  沈倦弯着眼对那两人道:“你们今夜,可曾偷偷摸摸去过我的院子?”

  “看来你是想反诬我们了。我和张琦,自入白华峰起,便不曾去过你的院子,今夜更是一直待在清云峰书艺阁,从未出过门!”狄杉答得自信,他与张琦来去皆是用的传送符,就算在那院子里留下脚印,也早被大雨冲掉了。

  但沈倦仍旧在笑:“证明没做过什么事,其实很困难,但证明做过什么,却很简单。昨日我得了一块息土,迫不及待种了点花。那种花,放眼整个孤山,只有我院子里有,既然你二人从不去我的院子,为何鞋底会有花瓣……”

  他故意拖了一拍,没把话说完。

  狄杉和张琦当即抬起脚,查看一番鞋底:“哪有花瓣!”

  沈倦慢吞吞道:“……花瓣留下的痕迹呢?”

  堂上众人皆向他二人鞋底投去目光,见得斑驳污渍之间,有明显红痕。

  若狄杉和张琦没有说谎,根本不会听见沈倦那番话,便慌里慌张检查鞋子,刑堂主事不是吃干饭的,察觉事情有蹊跷,立刻道:“渚青,去看沈倦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花,是否独一无二,再采一些来,同他二人鞋底残留做个对比!”

  他说完,又意识到渚青向来同清云峰关系好,登时改口:“不,一去一来太麻烦,所有人一起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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